01
如果你对朋友讲一个令自己特别感动的故事,最难过的结局,并非他不能产生共鸣,而是他根本就不信。
人的预期有自我导向的能力,判断的结果仿佛总早于故事发生之前,他们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而并非可以去相信的。
我问过好几个朋友,什么时候相信有艺术存在这回事?
有一个人告诉我,在他走进乌菲兹美术馆,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探出脑袋,亲眼见到波提切利的最重要作品《维纳斯的诞生》,那一刻,他相信了世上真的有艺术这回事。
在这之前,他怀疑艺术是大家构建的谎言,是附庸风雅的惺惺作态,可那一刻才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副作品美得让你心颤。
那年他30岁,他感慨如果可以早点见到这幅画,也许可以早点开始享受艺术带来的好处,不会因关闭自己接纳艺术的心,而错失那么多可能性。
西方人爱说”I will see it when i believe it。”
不信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也觉得不对。
一旦相信,从那一刻起,就会不断看到相信的东西反复出现,过去没见过的美丽也会出现在你身边。
02
小时候最容易相信,但很快会被教育轻易信任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是一种单纯的、幼稚的、没有见识的行为。
有了一点经历后,我发现,在越来越难以相信的成人世界,见识越多的人反倒越容易相信。
你跟他们说奇闻逸事,荒诞观点,他们会觉得,嗯,有意思。
见识越多的人,因为时常走出自己的小世界,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与己不同的人和生活,有无数多彩的人生,和绚丽的梦想。
他们相信,这世上有人过着与众不同的人生,而不轻易下判断做定论,不把”怎么可能?”挂在嘴边。
我知道,现在的世界,要让人相信,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我也是在走出原来的小世界后,遇到了那么多有趣的人,才知道有那么多无功利心的人。
讲究实用只是生活态度的一种,还有许多态度可归为无用,却同样动人。
我把所见讲给以前世界的朋友,常被批评太天真。
我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也有人会质疑真实性,猜测这背后的驱动力。
人们只愿相信跟自己价值观相同的人,而把其他一切看作虚伪。
人们只会看到自己能到达的地方,而把不可抵达的远方,想象得危险丛生。
甚至,只愿相信一颗有用的心才是负责任的心,而把一切看似无用的情怀看作矫情。
人一旦不相信本真,就无法拥有信仰。
从轻易相信到凡事质疑,里面包含着理性之光,然后,从凡事不信到再次愿意相信,背后是见识和格局。
03
1912年春天,49岁的西班牙自然主义哲学家、美国美学的开创者桑塔亚纳在哈佛大学讲课。
突然,一只知更鸟飞落在教室的窗台上欢叫不停。
这只知更鸟,除了金银相间的胸毛,通体的蓝色像天空,像大海,像一颗镶嵌在海天之间的蓝钻石。
被蓝色知更鸟吸引住的桑塔亚纳,半晌才转向学生,沉殿不语许久,说:“对不起,同学们,我与春天有个约会,现在得去践约了。”
说完,他庄重而又飘逸地走出教室,跟在知更鸟后面走向森林。
蓦然回首,他看见身后远远地,跟随着他的一群学生。
桑塔亚纳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我读到这个故事时,愿意相信一只知更鸟把他引向了内心深处的自我,一种对理想生活的向往,比现实更超脱一些,比富足更质朴一些。
而人与人之间的相信,是愿意暴露出弱点的一种心理状态。
爱不是只把人性中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也把最柔软脆弱的部分坦露,并坚信会得到慰藉而不是伤害。
就如一句话所说,我给了你摧毁我的权利,但相信你永远不会使用。
小时候读辛波斯卡的诗,觉得无比浪漫,“他们彼此深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
04
之所以觉得浪漫,是因为他们相信偶然,相信邂逅。
现在再去读这首诗更觉太难得,回头看,身边许多人的爱情是太过刻意,太多的交往是带有目的性。
如果听过黄昏时酒瓶在街角碰撞的声音,闻过夜晚茉莉的香气,见过晨光里涓涓细流漫过大理石时的闪光,尝过新鲜的果子,扶过宏伟桥梁的栏杆,眺望过教堂的尖顶被天空衬得低矮。
你就会幸运地明白,所谓的好生活,是深入这个就在这里的世界。
卡夫卡说,“信仰什么?相信一切事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生活作为整体将永远继续下去,相信最近的东西和最远的东西。”
我理解的最近的东西,就是你眼前真实的情感,最远的东西就是志存高远。
那么,信与不信有那么重要吗,也许并没有。
但是只有我们相信的东西,才有可能反过来选中我们。
我不想轻易说不信,因为很有可能是自己见识太少。
理性与智慧并不代表质疑一切,眼界会让我们变得更加慈悲,相信人性中好的一面,同时原谅人性中坏的一面。
人人命运不同,选择信是一种命运,不相信也是一种命运。
人生路越走越窄,不是因为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不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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