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父亲在雨后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她一板一眼地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丝毫不顾周围人好奇的观望;而父亲,则将备用的伞,当了枪,配合着母亲的革命唱腔,做着冲锋杀敌的姿势。
我一度为他们如一株并肩生长的梧桐一样和谐相生的从容姿态而感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让他们经历了40多年的风雨,依然相依相携,爱恋不舍?
我想起“80后”的我与男友,因为房子首付和谁的工资还贷的问题,一次次地争吵;便问父亲,当初买这个房子,他是如何说服一生不曾向人开口借钱的母亲,承担还贷的压力?父亲起初不肯开口,被我磨得没有办法,才悄悄说:其实,你妈根本不知道我每月将退休金用来还款的事,我是骗她说,这个房子,是用原来的旧的换的,一分钱都没有掏。我大吃一惊:母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如此容易地就被你骗过?父亲刮刮我的雀斑鼻子,眯眼得意地笑道:你妈什么时候怀疑过我呢?
当一个男人,肯为他的女人,遮住俗世扑面而来的尘灰,并用不怎么强壮的臂膀,撑起一片晴空时,他的心,一定是柔韧强大的,值得女人用一生的爱来呵护。
而当我做完一顿饭,用化妆纸从脸上揩下一层油的时候,我委屈地打电话给母亲,向她哭诉,说,为什么我那么倒霉,找了一个懒到不肯做饭给我吃,还挑三拣四的男友?母亲便笑,说,孩子,如果你连一日三餐都不愿做给他吃,你们又怎么过以后的日子?况且,等你有了孩子,有个像你一样因为饭不好吃便赌气出走的女儿,或者总给你惹是生非的儿子,你又该如何应对?假如这样的一点苦都吃不得,那以后长长的一段路又该如何去走?
是啊,当我与男友斤斤计较于吵架后谁先开口的时候,母亲却将发怒后的父亲,当成自己的第四个孩子,柔声哄劝。当我们为每月谁的薪水付出的更多,而抱怨对方小气的时候,父母的工资,40年来从来不分你我。当我们为还在遥远未来的孩子的费用烦恼的时候,父母却无私地将半生的时光,都交付给了三个孩子。
我们所看重的金钱、物欲、房子、车子,在父母的心里,不过是梧桐的枝杈,不管多么的铺陈横生,终是不能阻挡那主干参天向上的脚步。他们一生的相携,就以这样明晰的主干的姿态,映在时光那澄澈如水的蓝色背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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