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年前的一个颁奖典礼上,一位影星在得奖致辞时说,他父亲生前一直反对他放弃大学的学业。而今,拿到了这个奖,总算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也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又说他很高兴,终于达到一生追求的目标。
不知为什么,我常想起这一幕,想他说的话是对还是错。
无可否认,那确实是个很大的奖。他一辈子都可以用那个奖展示曾经拥有的光荣。
只是,当他走下台,那光荣也就真成了“曾经拥有的”。他如果不努力,追求更高的成就,那既有的光荣,又算得了什么?
记得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在辛辛苦苦出国,终于得到他梦想的博士学位时,打电话对我说,他回到寝室、脱下博士服、放下博士文凭,去洗碗、洗衣服。
“我突然发觉这一天,跟以往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他说,“反而觉得明天面对的挑战更大了。”
也记得美国影星乔治•斯科特(GeorgeC.Scott),在拿到奥斯卡奖却没去领奖时,对记者说:“我得奖之前和之后,都是原来的我。”
接着,他去寻求另一个演艺生涯的突破。
但是,当我今天回头找那位证明自己没有错的男演员时,却已经在影坛见不到他的踪迹,据说他还因为酗酒和吸毒进了戒毒所。
提到酗酒、吸毒,我们可以数数,有多少成名的演员、作家、歌星,甚至政界的人物,在创造人生的巅峰之后,都用毒品和酒精麻醉自己。原因可能是他们无法再突破,又无法承受那么沉重的名誉负担。
怪不得,有人说诺贝尔奖对许多作家是“死亡之吻”。既然得到诺贝尔奖的肯定,许多人就被压得难以再创作。连川端康成在得奖之后都说:“声誉也很容易成为才能枯竭凝滞的根源……我希望从所有名誉中摆脱出来,让我自由。”
对于像川端康成那样在很大年岁才获奖的作家而言,一个大奖,使他有终于达到人生目标的放松感,也决定在“最美的一刻”隐退,还能令人谅解。
但是,如果年纪轻轻,只因为一个奖的肯定,就认为整个人生的脚步可以停止,则值得我们深思了。
我见过许多学生,在参加高考之前拼命地念书,然后在考取之后拼命地玩。
我也见到许多父母,在孩子未上大学之前严禁夜归,金榜题名之后又突然解禁。
碰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会劝那些年轻人:“你人生到此,就满足了吗?这点儿成功,算什么?”
当然一些父母也有他们的想法。记得我参加哈佛大学一个毕业生的家长为孩子举行的毕业酒会时,那著名的富豪举着一杯一百美金的酒,对宾客说:“我今天真高兴,因为从现在起,他应该落到了地面,自己走他的路了。”
然后,那孩子只身到纽约,租了一小间公寓,自己打天下。
他的父母不再像过去二十三年那样呵护他,他也没要求父母“供应”。
他果然自己走自己的路。
对!哈佛的文凭算什么?英国贵族的身份算什么?从今天起,你不努力,就什么也不是!
在纽约圣若望大学教了十多年的书,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没亲自教过的—位中国台湾篮球名将——马莉娜。
过去总在电视上看到她矫健的身影,听说她的“大名”,似乎球一到她手上,就会进。
但是,突然,她到了美国,从不太通英文,而必须补习,到跟上大学部的进度,名列前茅地毕业,且继续深造,拿到企管硕士。我觉得她没让过去的“光荣”成为后来的压力,反而把打球的毅力化为读书的毅力。
她的前二十年,成功了。她的后二十年,也一定会成功。
什么叫作“成功”?得一块奥运金牌?得一项奥斯卡奖?还是得到一张名校的文凭?
这些都是成功,也都是“一时”的成功。
有什么成功是永远的呢?只有前二十年成功,后二十年成功,甚至再过二十年还成功,才称得上真正成功。
人生就像登山,有些人登到顶峰,自认为再也无法突破,于是从山巅跃下;有些人回头,循着原来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也有些人,抬头远眺,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征服的山头,然后,走下这座山,攀向那座山。
别愁这世上已经没有更高的山让你去攀登。
山在你的心里,每个明天,都是另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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