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是听来的。
它用一种挥不去的存在感占据着我的心。是的,它应该被转述给所有人听,去温暖那些原本就温暖的心房,湿润那些容易温润的眼睛。
故事是一个医生讲给我听的。
医生经过大大小小的手术,那天和他聊,讲各自职业的难与辛、乐与荣。我问他:“都说医生见惯了生死,会变得冷漠多一点,心硬多一点,是不是?”
“是的!”他没有回避。
也许是职业病,我有些不依不饶:“那你呢,有没有病人死在手术台上。你能像我处理一篇被打回来的废稿一样,平静地面对一个病人,一个生命在你面前逝去,而不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他抬了一下头,顿了顿,接着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我希望自己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平静地面对病人的逝去,只要我尽力了,施治没有什么不妥和失误,就不把这个当成自己的失败。但是,很难!”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但是──”
我没有说话,等他后面的话。他停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说道──
但是,有一些病人的离去,会突然让你会哭出来。还是举个例子吧!病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产后大出血。虽然很紧张,但手术很顺利,血止住了,病人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我长舒一口气,刚摘下口罩,病人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我低下头,告诉她没事了。
可是,病人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虚弱的声音问我:“大夫,我的孩子好吧?”我那时根本没有见过她的孩子,也根本不了解孩子的情况,但作为医生,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回答。
“孩子没事儿,挺健康!”
“我有了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也没事儿的!”
“不,大夫,我是护士,我知道我的情况……”
病人是“熊猫血”,因为一时找不到血源,下手术台后10分钟就离开了人世。看着她苍白的遗容,我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
医生朋友讲到这里,我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一个即将离世的人,可能会有很多难舍和挂念的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亲朋好友,但只要她做了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挂念的必定是她的孩子。
其实不止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从成为母亲的那一刻,到她离开这世界的那一刻。每时每刻,孩子始终是母亲永远的挂念。
另一个故事是亲历的。
一个周末,随同事去他乡下的老家玩。同事的母亲个头不高,人收拾得清清爽爽,利利落落。从我们一进门,就一直笑不拢嘴,但没想到,在当晚的闲聊中,我与老人家的几句攀谈却让她掉下泪来。
老人有两个儿子,同事是老大,曾是全县的高考状元。还有个弟弟,留在了农村种地。我问老母亲:“两个儿子,你觉得哪个好?”我原本的意思是两个儿子哪个对你更好一点。老人大部分时间呆在农村,同事在城里,照顾双亲要比弟弟少很多,而且进城这么多年,吃的面和油,大部分都是由老家捎进城的。好开玩笑的我,想“挑拨”一下,目的是让老人说说城里的孩子的不好。但是,老人显然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唉!怎么说呢,现在农村都是机械化,种地也不是太辛苦,一年还能歇个小半年,小儿子经济上也挺好的,反倒是我的老大,我看书是白供了──”老人的眼泪突然就扑簌簌落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挑拨”大发了,以为她要说大儿子怎么怎么不孝,慌忙改辙:“阿姨,实际上城里的孩子都牵心乡下的妈,只是工作忙!”
老人继续抹着不停流下的眼泪:“就是忙啊!我去城里呆了一段时间,儿子天天上夜班,白天又要忙这忙那,我娃怎么就那么忙,那么累啊!我看着心疼得不行,直直流了好几天的泪。早知道他这么累,还不如留在农村,在我的身边,我天天看着,不让我的娃受罪!”
我们几个一下子静了下来,眼角也都泛起了潮。同事喃喃地说道:“那几天也是我事情多了点,偶然看她偷偷流泪,还以为是她怪我不好好陪她呢!”
作为报纸编辑,上夜班再正常不过,我们习以为常,有时也并不觉得有多苦有多累,但那天我知道,不管我们多么轻描淡写,总会有人心疼我们。而心疼我们的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孩子,但不管我们如何忽略她,也同样心疼我们的,是那个给了我们生命,我们叫她母亲的人!
彼时彼刻,我只觉同事的母亲就是我自己的母亲,是天下所有孩子的母亲。
(吴均李超摘自《兰州晚报》2012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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