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满足了衣食,就追求名利;满足了名利,就追求富贵;满足了富贵,就追求长久保持之术。如此一来,则不知何日才得安闲。难怪性情旷达的北宋文豪苏东坡也不禁要发出“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浩叹。
闲暇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助人细致入微地咂摸生活深层的况味。平日大家忙得陀螺直转,都快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了,就算事事办妥,鱼和熊掌兼得,倘若对其精妙之处缺乏领略,那么,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就真是“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了。
清朝小品名家张潮在《幽梦影》里写道:“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必须老实承认,古人对“慢生活”的理解远比今人要透彻得多,明确得多。
以闲暇怡养心神,是必不可少的休整。晚唐诗人杜牧的诗句“是非境里有闲日,荣辱尘中无了年”即有感于此。你要在“是非境里”找寻闲日,就必须有所超脱,超脱某些盘算和计较之后才能真正洒脱。否则,长期在“荣辱尘中”摸爬滚打,天天摊上吃“灰”的命运,又怎么能够心情愉快?
人生苦短,时光如同覆水难收,用白居易的诗来形容,就叫“苦无长绳系白日,又无大药驻朱颜”,生老病死,谁能置身于这个循环圈外?奇怪的是,同样的岁月,有的人活得游刃有余,有的人活得心力交瘁。
明朝学问家余绍祉的一段话或许能够启发世间的忙人:“光阴虽短,静则自长;岁月无多,忙人更促。神随天运,一日可当百年;意逐物移,百年犹如一日。”这就明白地告诉我们,气定神闲才算贴近生命的本质。
急于建功立业的人都深感时不我予,因此,他们最怕被无端地闲置起来,雄心壮志化为烬余。岳飞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告诫,陆游有“元知造物心肠别,老却英雄似等闲”的感慨,辛弃疾有“闲愁最苦,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的悲歌。他们空怀收复河山的壮志,赋闲则如坐针毡,如卧荆丛。如果一个人满心只想建功立业,整日闲得不淡定不自在,那么这份“闲适”就无异于砒霜了。
难得浮生半日闲,这半日闲是在世路上奔波后的休憩。
那些“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的人,因为习惯紧扣时间的扳机而害怕放松,在他们中间,有的人退休之后精力即迅速衰退,身体状况大不如前,都是闲散则六神无主所致。他们不懂得以书画留白的方式去舒展自己的生命,这真是可悲。
古代的岩穴幽隐之士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与大自然达成精神上的高度默契,那样子就差不多是神仙的状态了。在陶渊明的诗歌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永远令人神往,想象可以使我们胁下生双翼,无限接近那片美丽的田园。
曾国藩有一副名联,是这样写的:“好人半自苦中来,莫图便宜;世事多因忙里错,且更从容。”很多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这样的“静”,你既可以说是无为,也可以说是无不为。一个人有多少静气往往就意味着他有多少底气,浮躁的人越忙越不成器,越忙越找不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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