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讲,待人处世中应该做到坦诚,不说假话,直来直去。而且在现实中,人们口头上也一向把直来直去的性格,作为一种美德,倍加赞赏。如果你随便问一个朋友:“你喜欢什么样性格的人?”
他往往会回答:“性格豪爽、直来直去。”人们在称颂某人时,也往往说:“他性格爽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脚,直来直去。”
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应该是待人处世的一条准则,但直炮筒子未必受欢迎。中国人的行为模式很特殊,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表面上一套,实际上可能是“意在言外”。换句话说,就是嘴上说喜欢“直来直去”,内心深处却并不喜欢“直来直去”。
直来直去,实际上就是“不给面子”,使对方心中不快,以致造成双方关系破裂,甚至反目成仇。事后想想,仅仅因为区区小事,非原则性问题而失去“头儿”的赏识,真是毫无意义,后悔晚矣!
朱元璋称帝后,要册封百官,可当他看完花名册时,心里又犯起了愁。因为功臣有数,但亲朋不少。封吧?无功受禄,群臣不服;不封?面子上过不去。军师刘伯温看出朱元璋的难处,又不敢直谏,一来怕得罪皇亲国戚,惹来麻烦,二来又怕朱元璋受不了,落下罪名。但想到国家大事,不能视而不见,最后,他想出一个方法,画了一幅人头像,人头上长着束束乱发,每束发上都顶着一顶乌纱帽,献给了朱元璋。朱元璋接过画,细品其味,忽然哈哈大笑道:“军师画中有话,乃苦口良药。真可谓人不可无师,无师则愚;国不可无贤,无贤则衰!”原来,刘伯温画的意思是,“官(冠)多法(发)乱!”刘伯温此举,不但未伤害到朱元璋的面子,不犯龙颜,还道出了谏言:官多法必乱,法乱国必倾,国倾君必亡。画中有话,柔中有刚,也算是待人处世高明的“说话会拐弯儿”,使听者懂得话外之音,达到预期的目的。
另外,说话会拐弯儿,还体现在巧妙劝说上司改正自己所做出的错误决定,让上司从你拐弯儿话中,自己悟出应该如何去做。
春秋时的晋国,自晋文公即位后,发愤图强,使得国家迅速兴盛起来,成为春秋时的一大强国,晋文公也成了一代霸主。可接下来,晋襄公、晋灵公却不思振作,只图享乐。晋国的霸主地位也不知不觉地被楚庄王代替。晋灵公即位不久,不思进取,大兴土木,修筑宫室楼台,以供自己和嫔妃们享乐游玩。有一年,他竟挖空心思,想要建造一个九层高的楼台。可以想见,在当时那种科学水平、建筑材料、建筑技术等条件下,如此宏大复杂的工程,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无疑会给老百姓造成沉重的负担,使国力衰竭。因此,大臣和老百姓都反对建九层楼台。但是晋灵公固执己见,并且在朝堂之上严厉地对大臣说:“敢有劝阻建楼台的,立即斩首!”气氛十分紧张。一些想保全身家性命的大臣,都吓得噤若寒蝉,谁愿意去送死呢?再没有人敢说反对的话!
一天,有个叫荀息的大夫求见。晋灵公以为他是来劝谏的,便命人拉开弓,搭上箭,只要荀息开口劝说,他就要射死荀息。谁知荀息进来后,像是没看见他这架势一样,非常轻松自然,笑嘻嘻地对晋灵公说:“我今天特地来表演一套绝技给大王看,让大王开开眼界,散散心。大王您感兴趣吗?”晋灵公一听有玩的就来神儿了,忙问:“什么绝技?别卖关子了,快表演给我看看。”荀息见晋灵公上钩了,便说:“我可以把九个棋子一个个叠起来以后,再在上面放九个鸡蛋。”
晋灵公听到这事十分新鲜,不相信荀息会有这么高的技艺,但是又急于一饱眼福,便急急说道:“我从未听过和见过这种事,今天就请你给我摆摆看!”荀息当然清楚,如果国君认为是欺骗了他,就会有杀头的危险。当晋灵公叫人拿来棋子和鸡蛋后,荀息便动手摆了起来。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九个棋子堆了起来,然后又慢慢地将鸡蛋放置在棋子上。只见他放上一个鸡蛋,又放第二个,第三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时,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沉寂,只能听到鸡蛋碰到棋子的声音,围观的大臣们全都屏住呼吸,生怕鸡蛋落下来。荀息也紧张得额头冒汗。晋灵公看到这情景,禁不住大声说:“这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晋灵公刚说完“危险”,荀息就从容不迫地说:“我倒感觉这算不了什么危险,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呢!”晋灵公觉得奇怪,因为对他来说,这样子已经是够刺激,够危险的了,还会有什么更惊险的绝招呢?便迫不及待地说:“是吗?快让我看看!”这时,只听见荀息一字一句、非常沉痛地说:“九层之台,造了三年,还没有完工。三年来,男人不能在田里耕种,女人不能在家里纺织,都在这里搬木头、运石块。国库的金子也快花完了。兵士得不到给养,武器没有金属铸造。邻国正在计划乘机侵略我们。这样下去,国家很快就会灭亡。到那时,大王您将怎么办呢?这难道不比垒鸡蛋更危险吗?”晋灵公听到这种十分合理又十分可怕的警告,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意识到了自己干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便对荀息说:“搞九层之台,是我的过错。”立即下令停止筑台。
《晏子春秋》中也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齐景公在位期间,特别喜欢修建亭台楼阁,以游玩观赏;喜欢穿戴华贵奇异的服饰,以图新奇和开心;喜欢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过着奢侈豪华的生活。晏婴做景公的相国时,则用俭朴简约的生活约束自己,以劝谏景公。景公多次给他封赏,都被他拒绝了。景公很尊重晏子,不忍心他过平民一样艰苦清贫的生活。有一回,景公趁晏子出使晋国不在家的机会,给他建了所新房子,谁知晏子一回来,就把新房子拆了,给邻居们建房,把因给他建房而迁走了的邻居们请回来。景公知道了,很生气,说:“你不愿打扰百姓、邻居,那么替你在宫内建一所住房行吗?我想和你朝夕相处。”晏子一听急了,对景公说:“古人说,受宠信要能知道自我收敛。您这样做虽然是想亲近我,但我却会整天诚惶诚恐。我一个臣子怎么能这样做呢?那只会使我与您疏远开来。”景公无法强求,只好退一步说:“你的房子靠近闹市,低湿狭窄,整天吵吵闹闹,尘土飞扬,不能居住。给你换一个干燥高爽、安静一点的地方总可以吧?”晏子也不接受,他连忙辞谢,说:“我的祖先就是世世代代住在这里的,我能继承这份遗产,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这地方靠近街市,早晚出去都能买到我所要的东西,倒也方便。实在不敢再烦扰乡邻而另外再建房子。”景公听了,笑着问:“靠近街市,那你一定知道东西的贵贱,生意的行情!”“当然知道。百姓的喜怒哀怨,街市货物的走俏滞销,我都很熟悉。”景公觉得有趣,随口问道:“你知道现在市场上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贱?”那时,景公喜怒无常,滥施刑罚,常常把犯人的脚砍下来,因而市场上有专门卖假脚的。晏子便想趁机劝谏景公说:“据我所知,目前市场上价格最贵的是假脚,价格最贱的是鞋子!”
“真有意思,这是为什么呢?”齐景公对晏子的回答感到意外,便不解地问道。
“嗨——”晏子长吁了一口气,凄楚地说:“只因为现在刑罚太重,被砍去脚的人太多了,所以鞋子没人买,假脚却不够卖!”
“噢——”齐景公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哀怜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我太残忍了,我对老百姓太狠心了。”于是,第二天就向全国发出了减轻刑罚的命令。
另外还有一次,齐景公让养马人给他养一匹他最喜爱的马,不料这匹马突然死了,景公大怒,让人拿刀把养马人肢解掉。这时,晏子正好在景公面前,见左右拿刀进来,便阻止了他们,问景公道:“尧、舜肢解人体,从身上哪一部分人手呢?”一听这话,景公明白了晏子的意思,尧和舜都是古代明主,他们从来不用酷刑。便下令不肢解,而是把养马人交给狱官处理。晏子又说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罪过,就要死了,请让我数数他的罪状。好让他明白犯了什么罪,然后再交给狱官。”景公说:“可以。”于是,晏子就数落养马人说:“你知道你有三大罪状,应判死刑。君王让你养马,你却把马养死,这是死罪之一;你把君王最爱的马养死,这是死罪之二;你让君王为一匹马的缘故而杀人,百姓知道了肯定会怨恨国君残暴,诸侯们听到这样重马轻人,肯定会轻视我们的国家,甚至加兵于我们。你让君王的马死掉,使百姓积下怨恨,让我国的国势被邻国削弱,这是死罪之三。你有这三条应判死罪的原因,就把你交给狱官吧。”景公听了晏子的这些话,猛然醒悟,赶紧说:“放了他吧,不要为此而坏了我仁义的名声。”
因此,聪明的人总是直话不直说,说话会拐弯儿,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晏子如果直接向齐景公建议减轻刑罚,不但达不到目的,而且很可能会引起齐景公的不悦,到头来事与愿违,后果也很难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