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难免有吃厌的时候,尤其是午餐。因为午休时间有限,写字楼附近可吃的餐馆也就那么一些,吃来吃去就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
一日,看汪曾祺的《老味道》,会吃的老人家竟吃出一本美食书,端得厉害。其中聊到昆明的吃食,西南联大当年驻扎在昆明,汽锅鸡是昆明的代表作。汪曾祺推崇汽锅鸡到什么程度呢?认为它是中国吃鸡大法中的第一名,理由是汽锅鸡最存鸡之本味。我没有吃过汽锅鸡,看他那么猛烈地推荐,不免口齿生津想去尝上一尝,于是去网上找,竟然找到一家刚开张的云南馆子,就在写字楼不远处,里面有卖汽锅鸡。高高兴兴晃过去,点了碗云南鲜花稻粉和一锅汽锅鸡,抿一口鸡汤,果然好喝,有鸡的味道。虽说也知如今的鸡味肯定是不及从前的,但它毕竟就是汽锅鸡啊,这样吃着,仿佛觉得距离汪老的气息近了一些,当下自是欣慰。
说起来,人有时候会莫名陷入情绪低潮,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这时,最需学会的应该是自我调节。譬如我胃口不好不知道吃什么好时,就想着不如今天跟着偶像去觅食?这样一想,浑身情绪像是电脑给重启过了,倏忽就变得劲儿劲儿的了。
有一回,读梁实秋的《雅舍谈吃》,在《豆腐》一文里,他提到他爱吃一款“锅塌豆腐”。什么是锅塌豆腐?就是将豆腐切成长方块,裹以鸡蛋汁,再裹上一层芡粉,入油锅炸,炸到两面焦,取出,再下锅,浇上预先备好的调味汁,比如酱油料酒等,略烹片刻,即可供食。这款豆腐的妙处在于虽然仍是豆腐,可是已别有风味。我见食谱步骤并不繁琐,正愁着周末不知给家人准备什么菜,于是现学现做,依葫芦画瓢。虽然最终豆腐被我切得炸得不怎么体面,可最终端上来一盘“梁实秋豆腐”,瞬间自我感觉好极了,连饭都多吃了几口。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少年时不以为然,如今却深有体会,也不知是不是跟年龄大了有关系。我读书,经常关注的就是书中提到的美食,比如《平如美棠》里的碱水粽子。平如写他老家江西南城,端午节会吃一种碱水粽子,拿稻草烧成灰,置入糯米里,打紧煮烂,个个模样粗壮,颜色淡黄,佐以红糖,妙不可言。看得我馋虫大冒,于是网购数枚江西碱水粽,依老先生的方法,以红糖蘸食,顿觉端午有些不一般了。于是想,食物与人的关系,是否恰同车子的两个轮子,是必须在一起的。失去了人,食物就没有生命力可言。而美食之所以让人牵肠挂肚,大抵是因为它承载了许多美好记忆,情感的温度增添了美食本身的趣味。
近些日子,读了一本《民国太太的厨房》,看到王世襄爱吃肯德基巧克力圣代……不禁笑了。食物果然没有高下之分,爱不爱它全凭个人感觉,再低廉的食物,一旦对上你的胃口,你将感情注入进去,它就变成你的山珍海味。而对待食物最好的态度应该是吃得开心。吃得开心,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身体就健康了。
这样一想,就觉得改天还得继续去画名人美食地图,去朝拜梁实秋喜欢的北京豆汁儿、王世襄的海米焖大葱……要是做不出菜来,那我就做一盘唐鲁孙牌鸡蛋炒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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