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5日晚,87岁的莱昂·弗莱舍坐在钢琴旁沉默片刻后,以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一曲非常安详的《羔羊将安然放牧》开启了他的北京音乐厅之行。一位悟透钢琴真谛的老者用巴赫虔诚之音与观众细心交流。
他诠释的这首小品意境很美,曲风的把握以及松弛的触键和如歌的琴音让我听了感动,当时音乐厅寂静极了,大家都在品味着弗莱舍与巴赫的灵魂对话。
接下来他为大家演奏了印象派大师德彪西的《维诺之门》,这部作品的随性以及自由节奏都堪称经典诠释,特别是曲中强弱处理非常分明。大师们晚年总是偏爱有意境的作品,就像和他同岁的钢琴大师德穆斯一样,晚年不再炫技,他们在和琴对话。最后,当完成和妻子的四手联弹后,他独自一人回到舞台,用一只左手演奏,让大家看到大师左手的本领。
弗莱舍钢琴生涯的传奇性离不开他著名的“左手”。4岁学琴,8岁举办独奏音乐会,之后拜古典乐坛传奇人物阿图尔·施纳贝尔为师,成为贝多芬的第四代传人。正当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他却因身患右手肌肉张力不全症而被迫退出舞台。但他并未就此放弃,除了进入指挥领域和音乐教育事业,还开始弹奏只为左手而写的钢琴作品。自上世纪80年代起,他的左手钢琴作品的演出和录音开始得到评论界和公众的赞扬。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经过近30年不懈的练习和治疗,弗莱舍不仅战胜病魔恢复了双手弹奏的能力,更令他成为“世界上左手技术最好”的钢琴家。
如果说乐圣贝多芬在晚年失聪,是对一位音乐家最严重的折磨,那么钢琴家的右手失去演奏能力也同样残忍。法国著名作曲家拉威尔创作的《左手钢琴协奏曲》,是为了献给他的朋友、奥地利钢琴家保罗·维特根斯坦——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去右手,虽然该曲只用左手弹奏,但你听上去绝对不会觉得只是一只手的呈现。
单手表现双手技能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音乐表达上都很难上手。弗莱舍曾经说:“拉威尔是最伟大的为左手谱曲的作曲家之一,但也不能低估布里顿的那些左手钢琴变奏曲,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作曲家。更重要的是,往往当作曲家被给出一定的局限之后,伟大的创造力反而会破茧而出。”
记得两年前在北京音乐厅听过肖邦赛冠军邓泰山演奏过拉威尔的这部作品,现场感觉非常震撼,钢琴家需要一只手完成两只手的乐思,而且还要和指挥与乐队合作,实在了不起。当年弗莱舍在柏林森林音乐会的表演也看得出,大师在最后的华彩部分,大量的炫技以及快速的音型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钢琴教育家加里·格拉夫曼同样由于手出现过问题而很少演奏。美国作曲家博尔康为弗莱舍和格拉夫曼谱写过双钢琴协奏曲,既可以一人单独演奏,也可以两人各弹一只手组成两个声部和乐队演奏。理查·施特劳斯和普罗科菲耶夫都曾创作过左手的钢琴曲。
近些年,弗莱舍又能够开始双手演奏,但他依然告诉我们:“的确,我现在两只手都能弹了,不过依然会把很多注意力聚焦在左手上。你得知道,左手正是钢琴音乐的基础所在。”
作为左手钢琴家,要有相当敏锐且超乎常人的音乐素质,当然还要在不幸中庆幸的是用左手演奏钢琴,如果是小提琴家或是大提琴家怎么办呢?用一只手表现双手的音乐与音型绝对是困难重重的。钢琴演奏中通常是左手弹奏和弦或是琶音伴奏,但如今左手既要充当主角也要充当配角,一会儿琶音,一会儿和弦,还得有各种结合,我有时真的不知道这些钢琴家是怎么做到的。左手的神秘以及特殊的演奏方式鲜少出现在音乐厅,我想对于观众来说也会觉得特别新奇。对于钢琴家来说,特别是像弗莱舍大师在手部受伤的岁月里,一定要潜心激发左手的潜能,而且要耐得住寂寞。就像古代的剑客一样,金庸笔下的大侠杨过也是用一只手闯荡江湖,虽然只有一只手,同样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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