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周二下午第一节下课,我抱着书法课资料准备到七二班教室去。才到走廊,就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这些孩子有的大声喊叫仿佛受到了惊吓,有的急切地喊着“沈老师”向我描述着事情的经过,还有一些女生捂着嘴偷笑,仿佛是见到太好玩的古怪了。总之,他们的脸上都呈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莫名欣喜。
进入教室一问,事情只不过是这样:某男孩在上课时尿湿了裤子,流到教室地面了。
我马上做出判断:七年级的小男孩,可能有病控制不住又或者忘记上厕所在上课时没有憋住。这些孩子看到这样的稀奇事出现上面的表现,实在是很正常,毕竟这都是小孩子。
可就在同时,我的脑海中又冒出另一种理智的念头:这种情形下的怪笑,也不正常!
我走进教室,那个男生留下的尿骚味还确实有,座位下面还有一片水渍。我让班长把前后门及窗户都打开,再叫他拿来笤帚。我把卫生纸掏出几张,蹲下身子,把地面的水渍都吸干擦净,把脏污都清除到垃圾桶里。教室的空气慢慢恢复正常。我叫性格柔和的张小海去厕所看看那男孩,并嘱咐他要询问一下那男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及时告诉我。我又让学习委员去告诉班主任,请班主任联系男孩家长拿几条干裤子。
处理完这些,上课铃声响了。我依然看到,很多孩子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不休,那兴奋的劲儿,让人感到难受。我抬手压下去,等孩子们都安静下来,我缓缓地说:“一个七年级的男生,尿湿裤子,还洒在了教室,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多么尴尬丢脸的事儿呀。可是,你们这样大声号叫甚至是吹着口哨,肆意的干笑,我就想问你们:你体会过他的感受吗?”
教室里一片静默。
我用目光巡视教室一圈后又慢慢问道“很多人议论纷纷,或者捂着鼻子,可又有谁主动来清理尿渍了?谁主动打开门窗了?”
教室里更安静了,有人低下了头。
“沈老师在小时候上课时,也曾经出现过便急,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你们是不是也发生过生病拉肚子的事?也发生过肚子胀放气声音大的事?这些事很尴尬,但避免不了。那么谁又能担保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清晰地知道:要带入孩子们去感同身受,他们才会懂得别人的内心感受。联系到自己的亲身经历,要让他们知道愧疚的滋味。
“思品课中有一章《伸出你的手》,就告诉我们:对待他人的不幸与缺陷等,要学会换位思考,要设身处地的体会别人的内心感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在伤心时、尴尬时、有缺陷情况时,一旦遭受别人的嘲笑,往往会愤怒、难过,甚至自卑。那么,我们为什么会嘲笑他呢?”
许多孩子低下了头,脸上的兴奋就褪去了。
我不想到此为止:“当他人心中难受或者遭遇不幸时,我们还对他嘲笑,我们是否很残忍呢?这样做,我们是否落井下石呢?若自己孤独无助时,别人非但不帮助,还一再讽刺挖苦,我们的心感觉会怎样?都想想吧。”
教室里风吹书页的翻动声都显得刺耳。
虽然在之后,我没再听到相关议论声,但我对于这些孩子的表现,仍旧有一丝忧虑。不是出于孩子们犯了错,而是出于当下的一些教育方式。
首先,对孩子犯错,我们常常以“只是个孩子”而过度宽容。这种做法其实是一种纵容,没有让孩子明辨是非,没有让他们认清善恶标准。我们不能总是用“天真无邪”来评价孩子,当错误一再发生,孩子是非不明善恶不分后,其行为已经“有邪”了,这是需要警醒的。
有个孩子在上课时把前面同学的衬衣上画了很多黑线,问他原因,他竟然说是由于那同学挡住了他看黑板。很难相信,就仅仅因为这样的理由,他居然就破坏别人的衣服,其行为是何其蛮横!若是还以“孩子无邪”为由不加引导,可以设想他以后为人处世的思维将会是何其可怕!
其次,对于孩子的犯错要有底线原则。可能会有一些成年人认为,这好像有点儿小题大做。但现实却是,令人惋惜的结果比比皆是:孩子上课趴在位子上只睡觉不听讲,被提醒后质问老师“要你管”;一点儿不高兴不如意,就对老师或者家长轻则顶撞、重则辱骂;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就大打出手。凡此种种,难道不是从小学甚至更早就埋下的祸根吗?
原谅孩子的犯错不等于放任自流不管不顾,更不是对孩子暴露的人性问题充耳不闻熟视无睹,而恰恰要理性分析、坚持底线。要明确告知孩子是非标准、善恶区别,要引导孩子从小弃恶扬善,学会将心比心,要带领孩子走向热情与善良。为如此,我们的孩子才能真的“无邪”,才会懂得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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