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我只记得爸爸妈妈的朋友每次见到我,总会摸摸我的头再捏捏我的脸,说:“这小子真帅。”
四岁,我想留个辫子,可每次都被妈妈无情的剪掉,甚至有时还很不耐烦地给我剃光头,让我被别的小孩子嘲笑,很恼。
五岁,我想有一件自己的花裙子,要很漂亮很漂亮才行。小姨把我接回家和他们住,给我买了很多很多漂亮的花裙子,让我像公主一样漂亮。
以前去隔壁村买东西,老被那些坏男孩追着跑,每次我都哭。姨家里有两儿子——我的表哥和表弟,有大孩子欺负我,他们就会帮我打架,什么都会让着我,让我受尽了宠,我就傻傻地想,长大了要嫁一个像这样能保护我的哥哥。
七岁,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妈妈身后,帮她拔草、浇菜、提东西,在妈妈满意地对我笑后,我讨好地问:“妈妈,今年该帮我交学费了吧?我七岁了哦。”
一年级,因为爱弄小娃娃,把刚出须须的小玉米带到教室,上课时还偷偷拿出来把玩,把小玉米打扮成一个有着一头秀发的公主,再给她画上大眼睛、樱桃小嘴,加上那一身绿衣,不正像《楚留香》里的上官无极吗?我在老师眼皮底下做起了我的美梦,我梦到我就是那长衣飘飘的女郎………..
那一次的听写我考了零蛋。老师在很多大人面前向父亲告发了我,使爸爸颜面尽失,我也恨不得找个地洞扎进去。
三年级,很多小朋友都会骑自行车了,我还没有,就要念高小了,到那时每趟来回就要四五十分钟的车程,自行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家里有三辆车,爸爸的二八,妈妈的二六,姐姐的二四,二四是当然不可以拿来毁的,她要每天骑着上班,只有妈妈那辆二六牺牲给我了。
姐姐帮我在车后座上横着绑了个扁担(这是根据三角定理,翻车的话有扁担顶着不会压到人),我就摇摇晃晃地上路了,二六的车和我的身形差太远了,不管摔得多疼,我也没敢掉一滴泪。
高小是寄宿制的学校,晚上住校,上下午放学回家吃饭.到了四年级,同村很多家长不愿让小孩住校,都没把小孩送高小,而是送到隔壁村的学校去了。我那年级只有我和一个男孩在高小。我感觉我好孤独,上下学的路也似乎很长很乏味。
第一天下午放学,是一阵暴风雨过后,所有的泥路都变得坑坑洼洼,加上老师拖堂,出校门时,我已经找不到我的同伴了,心里不由害怕起来,坐上自行车没走多远,“哐啷”一声,车轮子打滑,我连人带车都趟在了泥巴里,成了泥人,屋露偏逢连夜雨,糟糕的是车子掉链子了。我找来棍子,捣鼓半天楞是没修好,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我急得掉了眼泪。
推着脏兮兮的自行车,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号称“鬼狮岭”的乱坟岗下,我再也不敢向前迈一步,我不仅不坚强,还很胆小,最怕的就是大人说的鬼……天更暗了,破罐破摔吧,我再找来棍子,我发誓,整不好我就不回家了。
还算走运,在把手戳了很多道伤口后,老天爷也不忍心,还是让我把车链子调好了,我跳到车上,以每秒N百米的速度通过了乱坟岗,回到家,我甚至还能听到见自己的心跳,妈妈看到我的狼狈样,都心酸死了,直掉眼泪,怪不得我眼泪这么浅呢,原来是有遗传的。心疼归心疼,收拾干净后,他们还是把我送回了学校,爸爸说不能这么没用的,不就是摔一跤吗?
高小很严格,绝不准迟到,有抓到就要被罚洗厕所,以至于让我害怕到一看到老师走进教室就以为是上课。有次,课后,我拿省下的零钱买了一支冰棍,刚咬两口就远远看到老师走进教室,我心想,坏了,要迟到了,也不管舍得舍不得了,把冰棍往垃圾桶一丢,就往教室跑,老实讲,急起来的时候那速度真不是吹的,冲到教室门口,“砰”一声,我被不明物体撞得弹开好远,直直地就躺在了那里,大脑顿时是一片空白,对面地上也躺着个男生,很不走运,我和正冲出门的他撞了个满怀,很疼很疼,哪都疼,老师过来扶我起来,问我们有没有事,我紧张得只知道摇头,回到座位,我发现我们俩都在流鼻血……
傻是傻,那一年的元旦,仍是我童年最美的回忆。我第一次在穿着漂亮的舞蹈服在舞台上和同学们表演舞蹈《赶海的小姑娘》,台下有无数的观众,包括我小学的老师和学弟学妹,一曲终了,台下报以了热烈的掌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属于我们的掌声,我们陶醉极了。
说实话,掌声真的让人上瘾,我发现我很迷恋这种感觉,我喜欢被得到认同,喜欢被人赞美,喜欢与众不同,喜欢老师把我的名字写在成绩排名的最前头公布在黑板报上,我其实还可以这样生活,我其实还可以活得更精彩,原来,上课玩娃娃是可耻的,考零蛋也是可耻的,我不能再傻傻地过下去,我要做一个让爸爸妈妈引以为傲的孩子。
家里小孩多,自我上学后就再也没有穿过一件新裙子了,也没有书包,没有文具盒,我当时最大的希望是有一套新校服就足够了,至少不会在做广播体操的时候显得格格不入。
妈妈知道我的心思,带我逛遍了镇上的服装城,然后掂掂口袋里的钱,为难地对我说:“现在的校服不好看,等你期末考试考了第一名,妈妈就给你买一套最漂亮的好不好?”
虽然有点迫不及待,但我答应了。
高小的生活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不是生来就是什么小公主,不会再有人为你宠你帮你买漂亮的花裙子,也不会再有哥哥为了保护你帮你打架,你想要什么必须要靠你自己争取。也许,这就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醒悟了,我不再是傻傻的我,我也开始有目标了。
有点遗憾,四年级毕业的时候,我就转学了,我没有听到校长在全校师生前第一个念我的名字。奖品通过同学辗转送到了我手中,一支钢笔和一张黄灿灿的奖状,其实我不想转学,我舍不得那里的老师同学,舍不得那里的运动场,那里的一草一木,那是一个让我浅浅地明白了些许人生道理的地方,记得后来还偷偷回去看过一次,但我知道爸爸妈妈还是因为心疼我,不忍心再看到我经常被冻得手通红全身淋得湿透回到家。
妈妈也没有食言,给我买了我最想要的新校服,我得到了人生第一份最有意义的礼物,弟弟也因此得到了一套,这小子,真走运。 但后来,我就悔死了,不该因为喜欢就老穿在身上。有次在死党家做研究,用泥巴捏成一个很大的元宝放到火里烧,我们坚信能烧出真正的元宝,很不幸,这个时候死党的爸爸回来了,我吓得把滚烫的元宝挖出来,用身上穿的校服裹着就从后门溜,结果……哎…….“啪”的一声,元宝直接穿过我的衣服摔到了地上,碎了,元宝碎了不要紧,把我脚给砸了,把我脚砸了也不要紧,把我新校服给毁了…...
我要去的学校就是隔壁村的小学,这是个六年制的小学,不大交点借读费就可以了,但他们村子很大,加上两村之间有恩怨,以至于感染了小孩,很多年了,只要我们路过他们的村子,就会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小孩追着丢石头,去那里念书就更加逃不过他们的魔掌了,大人也知道内情,但是因为离家近,也就很无奈,只是和我们说受欺负就告诉老师,但效果不大。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山霸王了,只要老师没看见就打你,踢你一脚给你一掌真是轻的,真不知道以前在这里念的学姐学长怎么受得了。这让我很怀念在高小的生活,那里的老师是带笑的,身上是有很香的肥皂味的,校园是飘着花香的,小鸟是不用害怕我们的,同学是和睦的,最坏的也就是那些小男生把我课本藏起来,然后看着你着急以此为乐罢了。
虽说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但我觉得很不公平,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傻地让人欺负的小女孩了,我们想反抗,怎么反抗呢?打架?我还没有胆子大到这种地步,在高小我一直是个最规矩的小孩,从不做这种事,但也不能白被你欺负吧?
在又一次被他欺负后,我忍无可忍了。多日来受的委屈让我不能再沉默了,不只为了我自己,还为了我们村所有在这里念书的孩子,我激动地撕下了几页作文纸,以书面形式向校长痛诉了我的不满,我的不愤,我也有我的骄傲,我也会疼,我也只是个妈妈的孩子,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难道这么大的学校就没有老师看到吗?难道学校的规章制度是摆设吗?
不满说完了,我就加点例子进去,当然了,为了引起老师的重视,这当中少不了有我夸张的成份,要多严重就有多严重,见血的都出来了,最违心的是我说我被他们下手太重都吐了,最后再来点煽情的,带点泪的,老师不动容都不行啦。
果然,上课后,那些“山霸王”就被叫走了,回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红的,有的还挂着泪,还有一个都还有抽泣(在此声明一下,老师没有体罚他们,开导他们的是异地调过来的一位女老师,用的什么方法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太小了,都没有坏心,心其实都很纯很真,是容易被感动的。)
这件事后没多久,老师就委任我当了班长,其实我除了成绩有点得意和会打小报告外,我不知道老师看上了我哪方面的能力,要我担此重任,以前当过纪律委员、学习委员,班长这个职位我是第一次受任。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官衔”的时候,老师让你当班长并不是让你炫耀的。
可班上的男生会服吗?自习的时候就讲话,午休的时候就打架,总是趁老师不在就捣乱,还好,我个子也长了,实在不听管就揪耳朵啦(这当然是不对的,但我自认没有什么做管理的天分,除此,我别无他法),自从老师上过思想课后,班上的男生皮是皮,也没多放肆,加上班风主体还是好的,渐渐的,还是变得很合作,不再给班里抹黑了,毕竟,我们本身都是善良的好孩子。
但后来,我就开始觉得,这个班长不是好当的,也许老师觉得我可以做他们的心腹了,开始有一些不太光荣的任务落在了我头上。欺末考时,他们安排我和班上最懒的男生坐在了一起,任务是自己考完后把我们的试卷调换,再帮他考。做完我的试卷再检查几遍后我趁监考老师不注意把试卷换了过来,在看到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有写的试卷时,那家伙竟还很悠闲地看窗外的风景,我真想掐死他,真替他悲哀,替我悲哀,也许是我太在乎老师对我的评价了,才答应做这样的事情,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违心的事了(但若干年后,当我也做了代课老师,我,理解了他们)。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过完了我的小学时光,很快我就进了中学,那一个更多梦和秘密的地方,那是真正的成长,真正的厉炼,我的挑战更多了,一段全新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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